纸上苍生

原创·非典型修仙

心地善良方未书x来历不明贺平生


自嗨型oc故事


01 刻板印象

 

早市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各家铺子都尽力把自家的门面打点得光鲜亮丽,吸引着早起赶集的平民百姓。

 

临近中秋,平日里拮据生活的百姓倒也是舍得多花些钱来置办些自己喜欢的物什,因着这个缘由大部分商铺也多少增添了些平时不常卖的精致小摆件,虽不是什么贵重的金玉白银,但胜在新奇,显得颇为玲珑精巧。

 

尽管如此,商铺之间的地理条件也是有差距的,在一些逼仄小弄堂拐角的商铺到底是吃亏的。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掩着身子从缝儿似的弄堂里钻出来,小心翼翼地捧着碎得只剩一半的小陶碗,蹲在了一处卖胭脂首饰的商铺边上。

 

此处原本有个缺了半条手臂和一只脚的老乞丐,但他们似乎是一伙儿的。老乞丐把几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圈在独臂弯儿里,若是有达官贵人偶尔施舍一两文钱,老乞丐便会带着小乞丐一起向贵人磕三个头。

 

陶碗放在乞丐们身前一尺多远的距离,有时候铜钱落得不准从碗沿蹦出去,老乞丐就会等贵人走了之后挪过去捡起来放好,似乎老乞丐知道自己和小乞丐身上有股很难闻的味道,因此从不近人身。

 

但这腌臜的味道似乎侵害范围颇大,连带着熏得赶集的人都不愿意靠近那个拐角,胭脂首饰店铺的店主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寻思着找个法子能一劳永逸地赶走这些过街老鼠一般讨人嫌的乞丐们。

 

中秋的前一天正好是方未书的娘林婉儿的生辰,于是方未书就一大清早带了一侍从来到了集市上,但到底是世家子弟,没有在早市中人挤人的技术,热闹的商铺都挤不进去,一不留神的空档就被挤到此处角落。

 

角落处的小商铺虽然位置不佳,但东西还算有些独到之处,方未书见无法突围,也就随遇而安地驻足翻看,饶有兴致地拿起一支造型独特的鹤钗,鹤的腹部造的很大,是个镂空的球形,里面散乱装着五彩泛光的不知名宝石碎片,通过的阳光折射出奇光异彩,是一件别出心裁的饰品。

 

“不知道这只钗子要多少银子?”

 

店家见到方未书在人群中对比起来颇为华贵的衣衫和养尊处优的面容,再想到今天惨淡的生意,打算狠狠宰一笔客,“这位贵客,只要一两银子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这可是从城外传过来的技术,金贵得很呢!”

 

方未书也无意多讨价还价,生辰贺礼本就是买个高兴,“润生,你取一两银子付给她罢。”

 

店家余光瞥到那些顽固附着的乞丐,灵光一现计上心来,状似不经意地靠近方未书,小声念道,“这位贵客啊,您看到边上那些乞丐了吗?我听人说啊,这种腌臜玩意儿最近总是偷大人们的荷包呢,可惜是没有当场抓到过把柄,不然早去了牢里了!”

 

方未书循着店家指的方向看去,老乞丐察觉到目光,细微地瑟缩了一下,回避开猝然交汇的视线,箍紧了怀里的小乞丐。

 

“真的吗?”

 

“那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您不成吗?我是看您啊,最容易被这种惯偷的小虫子盯上,才特地好心提醒您一句呢!”乞丐们到底偷没偷过东西,胭脂店的店主并不知晓,但这又有什么所谓呢?这种下水沟里随处可见的小老鼠做什么都不稀奇,就算是被污蔑了,也没人会在意。

 

方未书沉吟了片刻,觉得不知什么地方有些奇怪,但并未深究。

 

“而且啊,这些臭烘烘的乞丐挡在街道上,实在是太影响咱们楚州城的风气了!”店家继续不遗余力地跟方未书抱怨,妄图一次性达到目的。方未书没来由地觉得烦躁,等润生付完银两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回到府邸,就有婢女呈出茶水供方未书解渴,桌上也放置了一些糕点,方未书喝了两杯茶吃了三块梅花糕后才从集市上那种耳边闹哄哄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碧秋,你去拿个小锦囊过来。”

 

方未书取出刚买的钗子把玩了一通,突然发现钗头底部有个小接口,好像是要连接上什么似的,竟是一副对钗。

 

送贺礼毕竟是没有送一半的道理的,更何况是送给生母的,方未书一时之间有些难办,寻思着也只得明日里再去那家商铺看看有没有对应的配钗。

 

用过午膳,方未书读了一些经文习了一会儿剑后天色就暗下去了。秋天的太阳落得早,夜色如水一般弥漫,很快整座城就笼罩在了夜色里。

 

方未书立于窗格边远眺,却是城门附近的天空猛然划过一道剧烈的光亮,像是一道闪电劈碎了夜空,但这光亮又如此转瞬即逝,快到方未书以为都是自己的幻觉。

 

城外是仙者们的世界,方未书这么安慰自己,发生什么样怪力乱神的事情都是不足为奇的。

 

一夜没多想,方未书翌日清早又赶去了昨日去过的商铺,还未到达目的地,远远就看到那一处拐角被围拢得水泄不通。方未书和润生在夹缝中艰难地前进,抵达中心后就发现一华服妇人支使了一个仆从在踢打昨天见过的那个残疾的老乞丐。

 

“发生了什么事?”润生替自家主子向附近一围观的路人询问道。

 

“还能有什么?乞丐会做的不就那些事情吗?这个老乞丐趁乱投了那位妇人的荷包呗,抓了个现形还死不承认呢!”一副干瘪矮小木匠样儿的男子回应着,“这个老板娘,也是不走运,今天一大早就看见弄堂口死了一个人,也不能说到底死没死,大概是还留了口气罢。后来过了没多久这群乞丐也来了,看样子这个死人和老乞丐也不是同一个乞丐窝的,管也不管就就在那里发臭。”

 

男人啐了口唾沫继续讲,“后来好不容易这位夫人看中了铺子上的一盒胭脂,差仆从过去买,老板娘正好心提醒说这里的乞丐都是惯偷,那个老乞丐就借着捡铜板的势头把仆从绊了一下。仆从后来掏钱的时候一摸口袋,钱袋子就没了,总算是把这个惯偷的老乞丐抓了个现形。”

 

“我觉得这夫人倒也不是在乎这点钱,主要是被一个臭乞丐偷了膈应得很罢了。”

 

老乞丐剩下的半截手臂被踢得变了型,嘴里含混不清地咿呀着什么,稍有空隙就叫小乞丐快点逃,小乞丐却也是重情义,怎么说都不走,还上前去拉踢打老乞丐的仆从,而后被一肘击中了眼窝,黑了半张脸。

 

“我们没有偷!”小乞丐一边反抗一边嘶喊着。

 

“我们从来不偷东西!”又一个小乞丐被打掉了门牙一嘴的血,神情狰狞不似作伪。

 

方未书察觉到事情有蹊跷,一个眼神让润生去阻止打人的仆从,自己则走到妇人面前,“这位夫人,我觉得不一定是这个老乞丐偷的您的荷包啊,您看他缺胳膊少腿的,能偷的着吗?”

 

“而且您看打了这么久,他身上衣服一共就这么薄一层,要是偷了早就露馅了。”

 

妇人斜睨了方未书一眼,没什么好脸色,“那你说我的荷包去了哪里?总不能是自己长腿跑了吧?”

 

方未书一时间也没什么头绪,转而想去问一下被偷了荷包的仆从,却看见这个仆从眼神躲闪。方未书本以为这个仆从是怕被妇人问罪而感到害怕,不经意间看见他偷偷摸摸地挠了挠自己的屁股,而那宽大的麻布裤子在裆部鼓了不太明显的一个小包。

 

方未书变换了眼神盯着仆从,仆从的神情肉眼可怜地变得越来越慌乱。

 

“夫人,您不如搜一下您仆人的身。”方未书意有所指地影射到。

 

华服妇人眉毛一挑,让贴身的一个婢女去搜,婢女还未仔细地搜查,仅仅是稍稍一碰仆从的胳膊,仆从就吓得一哆嗦,一个巴掌大小的钱袋就从仆从裤脚管掉了出来。

 

仆从脸色刷得变得惨白,瞬时间跪倒在地,上身伏在石板上,颤抖得肉眼可见。

 

“夫人!饶了我吧!我也是听老板娘这么说一时间鬼迷心窍啊!我的母亲重病了,我没有钱给她看病……我只是一时间鬼迷心窍啊……夫人饶了我吧……”仆从不断的重复着求饶的话,妇人却是觉得在大街上闹了一场乌龙脸都丢尽了,让侍卫打断了仆从的两条腿,拖拽着离开。

 

“夫人!夫人,容我再说一句,这几个乞丐可都是受到了无妄之灾啊,您看能不能至少给他们点看病的钱?”方未书拦了一下,妇人恍若未见地径直离开,只丢下一句,“不过是几个卑贱的乞丐罢了,死便死了。”

 

浩浩荡荡的人群一哄而散,老乞丐痉挛而扭曲着,沙土粘在他的伤口上,让他看上去像是一条肮脏的蚯蚓。

 

人群散去,方未书才看见了路人口中在弄堂口半死不活的人,那个人的衣衫大部分都破了,但依稀能看出是一种很贵重的料子。那人大半个身体表面都焦黑一片,焦黑色的痂裂开的地方是凹凸不平的烧伤的痕迹,眼看着就是不活了。

 

方未书的衣角突然被扯动,一个青紫被体的小乞丐低垂着头颅,声音细如蚊蝇,“我们不偷东西的……”

 

“我们虽然看起来不干净……我们虽然很臭……我们虽然什么都不会做……但我们从来不偷,不抢……”

 

“所以求求您,能救救我爷爷吗?”

 

小乞丐像是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揪着方未书的衣角,他紧咬着牙关,不敢哭。

 

“……”方未书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昨天商铺老板对他说的话,就只是这信口胡诌的寥寥数语,造就了本不应该发生的悲剧。

 

“好,我们带你爷爷去医馆。”


02 贺平生

 

方未书本意是救治一下这几个遭遇飞来横祸的乞丐,没想到唤来医馆的小厮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块半死不活的焦炭也一并搬走了。

 

医馆是楚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医馆,偌大一厅房摆得下许多病床,此时运来一批不太应该在上等医馆出现的下等人,大半来看病的病人都离得远远的,像是怕因此染上什么不治的瘟病。

 

方未书也不怕医馆有意见,砸了几锭银子在柜台上就不说话了。事实上几个小乞丐伤得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多半是些皮肉伤,上了药用布包起来就无什大碍了。

 

老乞丐伤得略严重,断骨的手臂接了半天才接好,因着是那条断臂本身就生得畸形,把医术高明的大夫都难到了。

 

不过要说真正的疑难杂症,还要属那个买四送一的焦炭,这人伤得是真重,两三个老大夫围着他也无从下手,最后还是决定先把焦黑硬质的表皮杂碎,露出了内里的血肉模糊,真是生怕从里面爬出来一团蛆虫。

 

大夫们死马当活马医地撒上了一些药粉,刚包扎好,棉布就又被血水浸透了,可即便是解开再包扎一遍也是于事无补。

 

“这位公子啊,您这位……您这位……怕是不活了啊……”一个被皱纹堆出了个大鼻子的大夫摸不准方未书同这焦炭的关系,一脸为难得连带着纵横的老脸更加纵横。

 

方未书本也没指望救活这个不明身份的“死人”,看着一个年龄更大的大夫把了一下焦炭另一只还算完好的手腕的脉,突然瞪开了那双十几年没睁大过的眼睛。

 

“竟……这人的脉象竟然还是平稳的!”大夫再仔细观察了一番焦炭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肉,除了些经络和血流正常带来的抽搐,隐隐还有一些蠕动,微不可查地在愈合,这些现象结合在一起无不透露着一种怪异感。

 

照理来说楚州城不应该有这样严重的伤势出现,毕竟只是一座无什战乱的小城镇,而城外的仙人,是万万不可能进到城里来的。

 

凡是步入修行行列之人,都会受到天地规则的限制,而星罗棋布大大小小的凡人居住的“城”,可以说是每一个修行之人的催命符,即便只是踏入一步,也会在极短时间内消散殆尽,这就是森严而无法撼动的规则。

 

重伤自愈这样子邪异的现象在几个从未见过怪力乱神情景的凡人眼里,显得分外恐怖。

 

“公子这……这……”老中医连连退后,眼里带着惊惧。

 

方未书这才注意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焦炭身上残存的布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材质构成的,他不由联想到昨晚天际那道一闪而过的白光。

 

“不要声张。”方未书冷着脸对着大夫,先前街上所有人都看到是他带走了这个人,当务之急不是立即跟这邪物撇清干系,而是不能声张,要尽快把这几名大夫的口封住再从长计议。

 

更何况也没有救人救一半的道理,送佛都要送到西,虽然这奇怪的邪物万不能算是佛,但如若方未书就此不管,或者痛下杀手除去这个祸害,一旦没有处理好所有的痕迹让这人死灰复燃,都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

 

现在方未书能做的就只有等这人醒来,看能否沟通,能沟通自然是最好,不能沟通这人看在方未书救了他一命的份上也不至于恩将仇报。

 

“你知道今天的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方未书让润生又取出几两银子算是封口费,老大夫惶恐不安地连连诺下,而后方未书又看向那几个乞丐。

 

“大人您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乞丐中眼瞅着方才那个向他求救的最机灵的小乞丐低眉顺眼地保证道,“您可是我们的大恩人!”

 

方未书这才算悄悄安心,“你们等会儿寻几个跑腿的小厮,把这个人用黑布包上送到我的府邸上来。”

 

“至于你们……”方未书本是想把这几个乞丐带回去一道安置了,但却见最机灵的那个小乞丐站了起来,“我们就不麻烦大人您了,城北的破庙里还有别的乞丐在等我们带吃食回去呢,您的恩情我们一定会铭记一辈子的!”

 

方未书见状也不强求,驻足了一会儿就带着润生离开了医馆,离开医馆后,润生方才有点胆战心惊地开口,“公子啊,刚才我不好开口,但这个……这个明显处处透着诡异的……人,怎么能那么轻易就带回府啊?”

 

润生带着一种下人特有的愚忠气质,一脸又忧又怕的神色,“而且啊,要我说公子当时就不应该管这个闲事……唉……公子就是太心善了……”

 

方未书知道从小就服侍他的润生就是个十八九岁少年的脸,五六十岁老婆子的心,念念叨叨的,不去理会也能自己一个人说上好一阵子。

 

“诶呦,我哪知道出来买个东西还能遇到那么多事儿啊,你回去千万别告诉我娘,我娘知道了怕不是要担心死。我回去先把这个人安置在我院子里的偏房,除了你我,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方未书方才在医馆那一通也是大事当前不容有差的强装镇定,现在回想起来心里也是免不了的直犯怵,对以后要拿这个人怎么办也是一筹莫展。

 

近来城里发生了好几起命案都还没查清,正是人人自危的一个时候,如果被人知道他在家藏了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邪异之人,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诉夫人呢……”润生又一个人嘀咕起来。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娘这几天老毛病又犯了,要是一下子受到这样的惊吓,身子骨哪受得住啊!等时机到了我自己会告诉娘的!”方未书觉得最近自己简直是触了霉头,一下子来那么多事,一大早出来东西没买成,还摊上这么一庄麻烦事,心里决定改天一定要去烧烧香拜拜佛。

 

回到方府,方未书没走正门,而是在后门等了一会儿,把那几个抬人的小厮指挥着安置到偏房的寝室之后付了点银两才算真正安心下来。

 

屁股落定在椅子上,方未书才感觉一阵阵疲劳席卷而来,忙唤来几个婢女给他按肩按腿,喝了好几杯茶水才平静下来,条理分明地思索起来。

 

首先,捡回来那人肯定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修士,而是什么污秽之地里妖邪的魔物,方未书在心里给那人断定地打上了一个标签。毕竟所有在城里出生又注定在城里死去的凡人,是从未见过真正的仙人的,也是不可能见到的。

 

其次,方未书估摸着不能让那人恢复得太快,至少不能一下子让他完全恢复,最好是只让他先有个意识,不然方未书自己的安全是没有保障的;但也不能让那人恢复得太慢,因为时久必生事端,方未书能暂时瞒得了一阵子,但要是时间一长,各种诡异的蛛丝马迹肯定会藏不住。

 

打定主意后方未书就准备先去观察一下那人的状态,他走进偏房,在门口叫婢女打了一盆水,就径直往床铺处走去。

 

那人还被黑布裹着,方未书把黑布扯开,发现那几个小厮放的时候不注意,这人居然是脸朝下被放着的,毕竟黑布层层叠叠包着没人看得出里面是什么,但这样一来这人的伤口完全被他自己的重量压着,方未书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人不知是昏迷过深还是怎的,这般伤势竟然一声不吭,方未书强忍着毛骨悚然之感把这人翻了个面,散乱的黑发铺散开来,有的又被他自己结成的血痂给黏住了。

 

方未书狠狠心把一缕缕黑发扯开,伤口又汩汩流出一些血和脓,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方未书觉得自己都快把隔夜饭吐出来了。

 

方未书遏制住自己的恶心,湿润了毛巾擦拭这人脸上的血污,其实这人脸倒还是有大半部分没伤的地方,只有右眼的地方是个血窟窿,连带着颧骨的地方烧伤了一小块。

 

湿润的布巾擦了几次才把脸上血污和灰尘

给擦干净,如果不去看那些骇人的伤口,这倒是一张过分好看的面孔,挺直的鼻梁,薄而锋利的唇瓣,有一颗小小的唇珠,下颚骨的线条堪称完美,就连一向以美男子自诩的方未书看了也不禁有点自愧不如。

 

现在还不是彻底毁容了,方未书免不了有点嫉恨地在心里抱怨,继续任劳任怨地给这人擦拭其他地方的脏污,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什么事情都要方未书这个大少爷亲力亲为。方未书才擦了一条手臂,就累得想撂杆子不干,但一想到后续的一系列麻烦事,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干下去。

 

擦到胸口的时候方未书撕扯开这人聊胜于无的衣物,突然发现这人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小巧的银制长命锁,方未书一时间难免好奇地拿起来端详,正面锁身中间阳刻了三个字——贺平生,反面则刻着一棵参天的古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是个很奇怪的长命锁。

 

贺平生,既像是一种祝福,又像是一个人的名字。方未书两根手指捏着银锁,突然这锁发红发烫,方未书吃痛地撒手把锁扔开,捻着手指去捏耳垂,抬眼的瞬间,看见一只绿到近乎黑色的独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强烈的求生欲驱使方未书向后退,但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能动弹。

 

此番境地让方未书进退两难,也不知这个奇怪的人形妖魔听不听得懂人话,可此时也别无他法。

 

“你……你醒啦?”

 

03 命案

 

光线缓慢而卡顿地延伸进瞳孔,贺平生睁开眼睛后并不能很清晰地看清眼前的事物,而是和昏迷前一样的晦暗朦胧,直到听见了一个声音。

 

方未书好不容易战战兢兢地问出了一句话,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应,发觉僵硬的身体可以挪动后很快向后退去。

 

贺平生想开口,运起气力却发现喉管被灼伤了大半,想要发声还是有很大困难的,只好先将沉闷滞涩的元神沉进体内探视。

 

五脏六腑的状态都非常糟糕,但是料想中的灵体溃散并没有产生,一枚指甲盖大小纹着诡谲花纹的圆环卡在了他心脉的位置,把灵与外界的循环掐断了,将通向外界的两扇气门接驳,构成了一个在所有修行之人体内都不可能存在的闭合循环。

 

修行之人本是对外界的灵气随取随用来修补自身损伤的,但现在能为贺平生所用的只有这一具身体里所剩无几的存货了。悄然散开了一个无什大用的脾脏,灵气化作的涓涓细流修复了被灼伤的喉管壁,又在体表裸露的血肉上蒙上了一层新生的皮肤。

 

方未书眼见着这样一副奇异的画面,心下骇然,总觉得这个妖魔下一刻就要屠戮四方,现下唯一能防身的只有一把偏房内装饰用的长剑,方未书只好一点一点地向佩剑的方位挪动。

 

“……”

 

“此处……可是凡界?”没能完全修复好的喉管磨着破陋的声带发出的嗓音就像是拿了一把生锈的杀猪刀在磨刀石上拉锯一样,发音只有个大概的形,方未书一时间都没觉得贺平生在说人话。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方未书这句话算是变相地肯定了贺平生的问题,若是修行之人,不应当看不出贺平生的异常。

 

“我不是人。”

 

贺平生略阖上了看东西仍一片模糊的独眼,答非所问。方未书第一次见人这样回答问题的,也不知是应该为“他不是人”这个事实感到惊慌,还是遵从本心感到啼笑皆非。

 

“你这不是废话嘛……”

 

“你,出去。”

 

贺平生对于现在的情况还有很多东西没有理清,不是很想同人言语。

 

“喂,你现在在我家诶……诶好好好,我出去,你别乱来啊我警告你……”

 

方未书本来是要同这个捡回来的不速之客辩一辩主客之道的,一转眼看到那人复又睁开的独眼,不带任何感情地凝视着他,一阵后怕,倒退着出了门。

 

“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允许进这个房间。”方未书对着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吩咐道,觉得自己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现在一朝被贬成了“肉体凡胎”,但贺平生还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缭绕在庆幸之情中,幽长刺骨的不甘。

 

全身大大小小的骨骼经络有些断得彻底,有些藕断丝连,真正完好无损的所剩无几。贺平生只好散开一些肉泥状的,已无挽留价值的肉块,去修补一些重要的器官和枢纽,可即便修复了很多伤处,对比起全身的伤势也是九牛一毛,于事无补,剩下的只能靠那点儿微薄的自愈之力来慢慢恢复了。

 

贺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点鸡肋的自愈力这么珍贵,他尝试着去抬动四肢,除了带起点肌肉的抽搐,毫无变化。

 

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方未书刚一出门,润生就风风火火地直奔过来,神情扭曲得像是火烧屁股了一般。

 

“哎你慢点,有什么事气顺了再说。”方未书是个慢性子,最受不了润生这种一惊一乍大惊小怪的模样。

 

“诶哟,公子啊,这次真的是出大事儿了!二公子在自己的别院里猝死啦!”润生气还没喘顺,就扔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什么!”方未书本以为润生又要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没想到这次竟真是个大事。

 

“千真万确吗?”方未书虽说平时跟这二哥没有什么来往,但毕竟也算是同父异母血脉相连的兄弟,乍闻死讯,第一反应是谣言。

 

“是真的!尸体都已经抬出厢房了,老爷现在在正厅里,脸色黑得都要滴出水了!公子您也快去吧!”

 

方未书就算平日里真的与这个便宜二哥私交欠密,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去看看,于情于理也是说不过去的。况且方未书第一反应想到会不会与自己带回来的妖邪有关,这档子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像个烫手山芋,捂不严实就要出大问题。

 

跟随着润生的引领,方未书赶到了正厅,方未磬的尸体盖了层白布,陈在大厅中央,隐约从白布下露出的手指呈现一种不自然的青黑。

 

方文禹阴沉着脸坐在正座上,二姨母此时瘫坐在地上已经快哭得跟地面融为一体了,另几房妾室想安抚她,却是根本劝慰不动。

 

发生了命案鉴理司的人肯定是要来查证的,满堂的沉闷气氛直到鉴理司来人才被打破。

 

鉴理司的人查案,首先是要验尸,负责验尸的验尸官掀开了白布,方未磬的尸体早已僵硬,而最不正常的地方就在于他开裂的面额。

 

方未磬的指甲中满是肉屑,看得出来裂痕是被他自己挠开的,但可怕的是凭借一个人自身的力量竟能将皮肉撕开到可见白骨。脏乱的血污干涸成一块块斑,绽开的皮肉断面呈白色,而方未磬爆出眼眶的眼珠是一种深邃的绛紫色。这断然不是一种正常的死法,种种迹象看来就似是毒发生亡,并且生者死前必然经受过难以想象的痛苦,可这般动静竟无人知晓,方未磬是在清晨婢女唤不醒后才被发现身亡的。

 

方家算是楚州城数得上名号的大门大户,按理说鉴理司办事应该会多些惶恐,可近日像方未磬这样身份这样死法的命案,已经有了四例,鉴理司不得不熟能生巧。不过这样一桩桩相似的有着明显联系的命案频频发生,鉴理司最近一段时间也是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压力。

 

“方大人,方二公子的死因和近日来其他世家公子的死因完全一致,本司一定会全力追查,让真相水落石出!”鉴理司为首的一个管事无奈出面陈述案情,看得出为了最近这几起命案在昼夜不停地奔波。

 

方文禹神色难明地冷哼一声,阴冷的视线扫过堂下每一个人,甩开了衣袖目无旁人地离开了正厅,在经过鉴理司管事的身边时,低声威胁道:“若是查不到真凶,我要你们好看!”

 

方未磬生前跟其他兄弟姐妹的关系都并不密切,因此正厅里现在剩下的人情感上多偏向于兔死狐悲,方文禹走后一众人等也就三三两两地散了。

 

“润生啊,走吧,娘因为身体一直都不好就没过来,但怕也是听到消息了,我们得去看看她,免得她忧思过度。”方未书也没在此处久留,待鉴理司的人员将方未磬的尸体抬走之后就离开了正厅。

 

没走几步路就见一婢女冒冒失失地冲撞了过来,润生拦了一下顺手扶住婢女,“你怎的如此冒失?冲撞了公子可是要被罚俸禄的。”

 

“五……五公子……奴婢真的无意冒犯……奴婢是二公子院里的小翠,二公子昨天命奴婢去买一对玉钗说要送给渭雨楼的花魁……哪想……哪想今天发生了这种事……”小翠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怕是头回遇见这样的命案,吓着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有什么就说什么。

 

方未书示意润生留下来安抚一下小翠,自己先行一步去了母亲的桂阁,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林凭见方未书进来,心想果真如此,“我今天来找你,结果门口小厮说方府出了命案,大半人等都去了正厅,我寻思着你结束了肯定不会先回你那别院,肯定先来林姨这边。”

 

“你倒是真的了解我!”方未书不置可否地翻了个白眼,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的打趣没什么好脸色,一转头果然看见母亲担忧的面容。

 

“娘,你不要担心,鉴理司会查清楚的,我也不会有事的!”方未书拣了张椅子坐在娘身边安慰道。

 

“我怎么能不担心啊,都已经这样死了五个人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唉……”十个娘里有十一个都是爱操心的,方母听着方未书的开导后,紧皱的眉头并未舒展多少。

 

林凭从小练得一手察言观色的好技巧,当下从自己的侍从手中接过一个食盒,“诶呀,林姨你真的别想那么多,未书他自己心里门儿清的,机灵得很。未书,过来尝尝我娘做的桂花糕,我今天就是来给你送这个的!要不是我娘执意要我来送给你,我哪舍得分给你吃!我自己都不够吃呢!”

 

方未书一听是林母做的桂花糕,顿时也顾不得别的事了,林母的桂花糕,从他小时候开始就是一绝,他七岁的时候为了争一块桂花糕还跟林凭打了一架。

 

“你怎么不早说!桂花糕现在都有些凉了!你简直是暴殄天物!”方未书眼疾手快地抢了一块放嘴里,果然看见林凭那不要脸的玩意儿也拿了一块吃了起来。

 

“哎!哎!你干嘛!这是你娘给我的!”

 

“还有你说!你是不是路上还偷吃了?怎么就这么几块了啊!”

 

林婉儿被这两个人孩子气的样子一打岔,也暂时忘了那些令人不安的事。

 

寥寥几块桂花糕在两个三岁小孩的争抢下很快就告罄了,三个人又叙了叙一些家长里短,林凭就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了。

 

“天色也不早了,林姨我先回去了啊!”

 

方未书本想着林凭走了也就走了,就看见林凭朝他疯狂地使眼色,示意跟他一起走。

 

“啊!娘!既然林凭要走了那我就去送送他吧!”方未书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跟着林凭一道离开了桂阁。

 

“你有什么事儿啊?非要单独跟我说?”

 

“唉,还不是最近死的那几个世家公子的事情吗,我也是跟你提个醒,就斯家的那个老四你知道吧?他遇害前不久我还在渭雨楼门口见到过他呢。那时候可是一点迹象都没有啊,结果没几天他就死了,咱在你娘面前是一番说辞,但这段时间自己也要万分小心才行啊……”林凭一番语重心长的模样拍着方未书的肩膀。

 

方未书一晃神想起自己偏房里那尊瘟神,怕是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也是安生不了了,可他突然在林凭的话里抓住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你说什么?你在渭雨楼见过斯老四?”


04 追捧

 

原来人昏迷的时候也是会做噩梦,贺平生第一次知晓这样的事实,睁开眼后在模糊的视线前闪过的都是支离破碎的场景,是鲜血从青石板的缝隙中流过,把青苔染成了褐色,是一双仇视的眼睛,泛滥着水光。

 

贺平生隐约觉得左眼睛能看清的距离多了一些,手指这类细枝末节处的经络骨骼已然痊愈的差不多了,再粗壮一些的骨骼,细看上去还有些裂痕。但烧伤处的肌肉无法恢复,长好表皮已是极限,自愈能力也讲究一个基本法,在凡界原材料不足,必然是不可能无中生有的。

 

听力在某些程度上是跟一个人的元神挂钩的,贺平生的元神损伤没有身体那么严重,因此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候,就能感知到方未书的到来。

 

方未书从桂阁回来后就立马回到了偏房,一个苏醒状态的妖魔,即便目前看上去还没有行动能力,仍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看到贺平生还保持着原来那个姿势躺在床上后,方未书才算松了口气。

 

“喂,你醒着吗?”

 

贺平生并不很想理会,仍旧保持着眼皮半睁的状态,没法聚焦地盯着前面某个地方。

 

方未书本以为那人又昏迷过去了,大着胆子走过去探查,结果就被这空洞的眼神吓了一跳。

 

“你……你醒着啊……哈哈……哈……”方未书虽然不想弱了气势,但还是很怂地悄然离远了一点,“我是来跟你约法三章的!”

 

方未书观察了一下床上人的反应,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就自己壮了壮胆继续说了下去,“第一,我可以给你提供药物和住所,但你要保证不伤害我和我的家人。”

 

“这第二嘛,你可以在房间里随意活动,但在我不在的时候你绝对不能出去。”方未书自觉这两个条件都是给足了面子的,等价交换互不吃亏。

 

“不好。”贺平生声音的状态比之之前好了不少,说出来的话却依然不讨喜,“我想去何处,你无权干涉。”

 

“怎么不行了啊!哎,我说你这样的妖怪要是出去被人发现了是要被烧死的!到时候不仅你要死还会连累到我!”方未书不知道这个人怎么那么难以沟通,气得口干舌燥。

 

贺平生不是第一次这样被人叫妖怪,但本能上听了还是会不舒服,“我叫贺平生。”

 

“况且,凭你们凡界这点本事,还杀不了我。”

 

“哦……你真叫贺平生啊……”

 

方未书想到了那些护城士兵用的精巧的武器,觉得贺平生一定是不了解情况妄自托大,还想再好言规劝几句,就见贺平生突然皱起了眉头,连带着那半张凹凸不平的脸显得愈发狰狞可怖。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你过来。”贺平生在方未书身上闻到了一股诡异而熟悉的味道,很淡,若隐若现的,有熟悉的部分也有陌生的部分,两种感觉杂糅在一起,让贺平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可即便想不起来,却也能从中察觉到不祥的气息。

 

“什么味道?哪有味道啊?”方未书谨慎地没有靠太近,觉得贺平生突兀的举动特别奇怪。

 

“你今天去了什么地方?”

 

“我哪儿也没去啊……”方未书本来只想糊弄两句,就看到贺平生的神色越来越危险,一不留神就吐露了真言,“我……其实是我二哥今天在家中毒发身亡了,我就去过那里,这种毒从来没有人见过,难道你有什么头绪吗?”

 

方未书是希望毒杀案早点结案的,又靠近了一点,想着贺平生能不能多给点提示。

 

“这不是凡界应该出现的气味,你们这座城里有古怪。”贺平生虽然没办法准确判断,但灵性的直觉告诉他其中必有蹊跷。

 

“你还知道些什么?来来来,你再仔细闻闻,这段时间楚州城的人都因为这个案子担惊受怕,鉴理司查了很久都没查出来,你要是有什么线索就真的帮大忙了!”方未书一时间喜出望外,没太察觉出事态的危险,靠近到贺平生跟前紧凑上去。

 

“你们最好别再继续查下去,再查下去恐怕连追查的人都会中毒。”贺平生觉得自己都已经点到这份上方未书不至于还不知死活地去插手,但难免还是对这个意外救了他一命的人有点不放心,于情于理都应该有些回报。

 

贺平生蓦地捏住了方未书的手腕,一个微不可查的光点在方未书手腕内侧亮了亮,又隐在了皮肤之下。

 

“你干嘛!”方未书本来以为贺平生还是个该瘫痪在床上的病患,没想到竟已恢复了部分的行动能力,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惧怕。

 

“你可以走了。”

 

方未书不想每次离开都是被“客”赶走,但又实在是没有什么继续留下去的理由,他搓了搓被触碰到的手腕,一些细小的血痕很容易就被抹了去,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太奇怪的地方。思绪发散,方未书开始联想到了看的一些志怪小说,胡思乱想着自己已经被下了什么骇人的蛊毒,不多日就要暴毙身亡,不由打了个冷战。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方未书在心里自言自语地嘀咕,锁好了偏房的门回到自己寝房去睡觉了。

 

翌日清晨,方未书想起了两个相似案件隐性的牵连,就是那座近日来风头正盛的渭雨楼,这样的线索不知是否有用,但方未书觉得还是有必要告知一下鉴理司的查案人员。

 

鉴理司内有个方未书在妙平酒楼结实的好友,也是此次案件的主事之一,经过贺平生昨日的提醒,方未书意识到此次凶案的不同寻常,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好友在不设防的情况下遇害。

 

“你怎么突然来了?可是为了你二哥的事?”严桃恰在鉴理司外围巡逻,就撞见了到来的方未书。

 

“严姐,我有一些线索,虽然听起来好像用处不大,但我想应该不止是巧合。我二哥和斯公子,似乎在案发前都常去渭雨楼,我想若是去那里查探一番会不会有些进展?”

 

“渭雨楼?”严桃蹙了蹙眉头,“我好像记得我有个手下在收集身亡者的生平的时候有出现过这个名字,当时倒是没在意……你这么一说,这确实是一个共性,或许毒发的根源正出自那所青楼。”

 

“还有,严姐,你在查这个案子的时候务必要多加小心啊,那么多护卫森严的公子哥都毫无征兆地毒发身亡,这种毒的危险不可小觑啊!”方未书不好直接把贺平生告诉他的那套说辞照搬过来,只好用自己的方式来提醒严桃。

 

“这个不用你说我们也都是知道的,鉴理司的人,要是没这点谨慎,怕也是活不到现在了。”严桃笑着拍了拍方未书的肩,“倒是验尸官那里又出了点新的结果,说是尸体身上都粘有一些少见的草籽,说是在楚州城里只有城北的荒郊有。”

 

荒郊之所以荒芜一片的原因,定然是因为原本城北就流传着一些不好的传言,加之无处可去的乞丐盗匪盘踞在那出,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危险之地。方未书没来由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凡界之外的诡毒如此见首不见尾,潜在的危险和表面的危险交织在一起,若是鉴理司执意去探查,怕也是会不得善终。

 

“你们开始派人过去了吗?”

 

“还没有,城北的荒郊很凶险,没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们是不会轻易出动的,但是金泽辉那边太急功近利了,等不及今天下午就想去找线索,这太危险了。”严桃一想起最近令她焦头烂额的事就感到无奈,抬眼看到拐角走出一个三两个巡防队员,“哎,你们几个,去跟小左说一下,这两天查一下渭雨楼的底细,不要用疏漏。”

 

几个巡防队员好像有些吃惊的样子,“渭雨楼?这在最近可是大名鼎鼎啊,说是横空出世了一个绝世天仙,就是当今渭雨楼的花魁萧如歌,我只有在外面远远看到过一眼,确实是清俊美艳得无人能敌,渭雨楼有如此面善的女子,怕是不会跟命案有所牵连吧?”

 

“就是!萧姑娘那么明艳动人,城里见过她的人无不折服的,听闻跟萧姑娘接触过的贵人说她的谈吐教养也是极好的,这几个公子哥有财有权,生前有所牵扯再正常不过了!”另一人赶忙在一旁附和道。

 

“叫你们查就去查,鉴理司办案宁可错漏不可放过这个道理你们还不懂吗?”严桃对手下这种掉以轻心的行为感到不愉,“还不快去!”

 

三两个巡防队员迫于威慑小跑着离开了,转身轻声又嘀咕了几句,“这个严主事就是自己一副母老虎的样子见不得别的女子博得众家喜爱,萧姑娘那么美丽善良的人,就要被她一两句污了清誉了!”

 

“到时候结果出来了,喜欢萧姑娘指不定百姓们怎么说我们鉴理司呢!”

 

处在方未书和严桃的位置自然听不清这几个巡防队员的低语,但其内容凭借猜测也能略知一二。

 

“这个萧如歌最近的影响力有这么大吗?好似人人都在袒护她,明明只是凭借一面之缘和一些人片面的言语,也能让大部分百姓对她的印象变得如此之好吗?”方未书总觉得一件事情一旦狂热到了极致,就会变成一种扭曲,无论是扭曲的恨意,还是扭曲的爱意,都能在某些特定的时间,煽动百姓心中滔天的热潮,达成一些无法挽回的后果。

 

“你这么一说着实有些不对劲,可是一个弱女子罢了,真能有这么大的威能?”严桃回想了一下方才几个巡逻队员的神情,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蓦地,从远处疾疾奔来一个人影,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严桃跟前。

 

“严……严主事!不好了!金主事那边真的带人去荒郊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能不能拦得住啊!”

2020-03-08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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